梅雨季的潮气还没褪尽,工会办公室的白墙就洇出了几道深褐的水痕,像谁没擦干净的泪痕。靠窗的铁皮柜上,那面去年“先进集体”的锦旗边角已经发脆,被风卷得簌簌响,正如此刻屋里紧绷的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凭什么?!”老王的吼声撞在铁皮柜上,弹回来溅得人耳朵发疼。他粗粝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调度员鼻尖,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,“老子跟李哥在雪地里推过没电的电动车时,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在哪?现在倒好,三公里内的单子全给那些毛头小子,当我们是砧板上的肉?”

        调度员小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手里的保温杯“哐当”砸在桌角,茶叶梗顺着溢出来的温水浮在桌面上,像些无措的碎末。“王师傅,这是系统派的,我真做不了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系统?”另一个老骑手周强把安全帽往桌上一掼,塑料壳磕在旧木桌上的声响惊心动魄,“系统是死人?不会看谁先跟着李默干的?上周我女儿发烧,想接个近点的单早回去,结果连着五个全是城郊的,这叫公平?”

        屋里瞬间炸开了锅。三个老骑手你一言我一语,烟蒂扔了满地,灰色的烟雾裹着汗味、霉味,在吊扇的风里打着旋。林溪站在人群外,白色的衬衫袖口已经被攥得发皱,手里的平板亮着派单系统的后台数据,密密麻麻的绿色曲线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挤进去,平板屏幕递到老王面前:“王师傅,您看,系统会自动核算工龄系数,您的基础权重比新人高12%。只是这两天新人集中在市中心培训,接单数才看着多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少跟我来这套!”老王一把挥开平板,屏幕“啪”地撞在墙上,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纹。“数据能当饭吃?能记着我们当年帮李默凑房租的情分?”他的声音突然哑了,眼眶泛红,“那年冬天,李默发不出工资,是我们凑了八千块给他周转,现在平台缓过来了,就不认老兄弟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,屋里突然静了。周强别过脸,手指抠着安全帽上的划痕——那是三年前为了抢送一份急诊药,撞在栏杆上留下的印记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李默站在门口,藏青色的Polo衫领口沾着点雨星,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。他刚送完最后一批受平台危机影响的商户赔偿款,皮鞋上还沾着泥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屋里的目光“唰”地全聚在他身上。老王的气势弱了些,却依旧梗着脖子,双手叉在腰上。李默没说话,先弯腰捡起地上的平板,指尖拂过屏幕上的裂纹,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急色,只轻轻清了清嗓子:“大家先坐,地上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这话软得像棉,却奇异地让紧绷的空气松了些。周强迟疑着拉了把椅子,老王也没再站着,屁股挨着椅边,依旧一副随时要站起来理论的模样。李默走到饮水机旁,给三个老骑手各接了杯温水,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——是老王以前常抽的红双喜,烟盒边角都磨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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